志強又醉了,不知道這次是第幾回,醉的記錄恐怕沒人數的過來,他自己早已記不清了,醉酒對他而言,已成常態。

不知志強從何開始,又是何因,墮落到「有酒必喝,每喝必醉,每醉必鬧」的地步,在外經常發酒瘋罵大街,對這個世道憤恨不平,好像人人都虧欠他,左鄰右舍見到他,紛紛緊閉門窗,在路上則遠遠走避,在鄰人眼中那是凶神惡煞;在家中則看什麼都不順眼,有礙到他的東西,抓起來就摔,也不知究竟砸爛了多少東西,抓兔()子的事,就甭提了。

其妻被酒後毆打數次,忍無可忍,不得不申請家暴令,為保護自己,不得不搬回娘家暫住,但仍時常上公婆家料理其生活起居,略盡為媳義務;其妻之所以沒有訴請離婚,端賴公婆待己不薄,不曾假以顏色,故在還沒完全絕望前,仍抱持一絲希望,以「留校察看」心態,欲從失望中尋回那失去的曙光。

 

遊手好閒的志強,有酒必醉的志強,不知是受了神的指引,還是佛的度化,突然間醒了,奇蹟般的有如植物人突然甦醒過來;志強醒悟後,痛改前非,開始恢復正常生活,徹底戒酒,修飾邊幅,整頓家務,見到左鄰右舍,鞠躬哈腰,請安問好,鄰人起初當他發神經病,沒人敢搭理,後有見怪者,嘲諷曰:「太陽要打從西邊出來囉!」也有唱和者,冷笑道:「天要下紅雨了!」

社會上謀職不易,一職難求,志強只好厚著臉皮,向以前當兵時的老長官借貸,老長官仍一本初衷愛護他,照顧他;志強有了資金,自個兒在家附近擺起麵攤做起營生,從最簡單的湯麵、乾麵、魚丸湯、蛋花湯,逐漸增加到有:榨菜肉絲麵、炸醬麵、餛飩麵、牛肉麵等,湯類也多樣化;他是老闆兼跑堂,換句台灣諺語「校長兼敲鐘」;不出幾年,借貸就償還了。

事實證明,太陽一如往昔,仍東昇西落,不曾從西邊上昇過;“天”也沒下過紅雨,即使下雨,也是酸雨,不是紅雨;那些曾經冷嘲熱諷的鄰人,開始另眼看待,此外,志強還重視敦親睦鄰的工作,時有回饋之舉,鄰人見此人一百八十度轉變,嘖嘖稱奇,不但光顧他的生意,還義務介紹客人,使生意直線攀升,忙得不可開交;志強開麵攤的手藝,全靠他服役時當炊事兵,廚房那些老手所調教的成果,慶幸的是,當時肯學。

志強每日做生意前及收攤後,必定到隔街的父母家中,晨昏定省,盡為人子應有的孝道,雙親為子能迷途知返,欣慰浪子回頭,深鎖已久的眉頭,才逐漸釋放,展顏歡笑,雙親更感恩上蒼的眷顧,沒使兩老要抱憾終身;倒是其妻,被毆的陰影,揮之不去,猶如燒紅的烙鐵,烙印在身上,心存芥蒂,不敢冒然返家,須續觀望變化,再做定奪。

日子在平穩中悄悄度過,志強勤奮了好幾年,有一天感覺身體不適,突然暈倒在麵攤旁,幸鄰人見狀,趕緊召救護車緊急送醫,並通知其妻;經診斷罹患X症,已錯失醫療黃金時期,藥石罔效,在加護病房內,醫師向家屬解說病情,並徵得同意後,轉往安寧病房;志強已知來日不多,面對老妻,兩人對視,愧對之情,油然而生,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受,真是錯綜複雜。

第二天,志強老妻扶著兩老來到醫院探視,志強掙扎著從病床上下來,噗通一聲,雙膝跪下,跪在年邁的雙親面前,懺悔的說:「孩兒撐不住了,要先走了,以前做了太多壞事,老天爺要懲罰我了,我要去贖罪了!原諒孩兒不孝,不能再奉養爸媽了。」說完,連磕三個響頭;接著轉向老妻,跪求道:「我的父母,以後要麻煩妳多照顧了,拜託了!」說完,向其妻磕了一個頭。

三天後,志強走完他的一生,他的人生落幕了------------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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