週三詩詞欣賞視訊課,陳玉燕老師由上週李白的《蜀道難》進入同一時期的作品《行路難》三首,詩中典故甚多,老師逐一講述,精采絕倫。

此詩作,老師講的很深入,相信同學們都聽得津津有味,對李白絕不陌生,這組詩《行路難》主要抒發了詩人懷才不遇的情懷,在悲憤中不乏豪邁氣概,在失意中仍懷有希望,李白的人生態度始終是積極的。

課程中,老師著墨最多的是「陸機雄才豈自保,李斯稅駕苦不早。華亭鶴唳詎可聞,上蔡蒼鷹何足道。」其中“華亭鶴唳”四字,同學定當耳熟,因目前電視27頻道正在播出“鶴唳華亭”,劇中「陸英」 就是東吳名臣陸遜之侄,而陸英之女陸文昔,網封「東宮女諸葛」。今將文獻資料結合老師所述筆記之。

陸機(261~303年),字士衡,是江東大姓高族,祖父陸遜,夷陵一戰功成名就,父親陸抗任東吳大司馬,曾以3萬吳軍大破8萬晉軍。陸機是陸抗第4子,身高7尺,聲如洪鐘,文章冠世,有“太康之英”美譽,所作《文賦》被贊為“文書雙絕”,文章之外,陸機還“伏膺儒術”,熟稔儒家經典,恪守禮法規範,“非禮不動”,自小便以齊家治國光耀祖業為己任。

274年,陸抗去世,陸機出任偏將牙門將,與哥哥陸晏、陸景、陸玄和弟弟陸雲分別統領父親留下的軍隊。斯時三國形勢已發生重大變化,曹魏滅蜀漢剛兩年,司馬炎就篡位建立晉王朝。280年,陸機20歲,晉王朝發動對東吳的統一戰爭。

陸家兄弟各率所部抵禦晉軍,卻寡不敵眾,陸晏、陸景血染疆場,陸機兵敗被俘,因職位低微不久便被釋放。陸機雖重獲自由,但成了亡國之臣,無奈之下,只能心懷故國,退居舊里,閉門勤學,歷經十年。

陸機的舊里即指華亭,因其祖陸遜曾被封為華亭侯,故陸家在華亭有祖產田宅別墅。此地清泉茂林,多有鶴鳥棲息繁衍,當地人稱為“鶴窠”。在華亭十年間,陸機以山水書卷為伴,寄情林泉,常聽鶴唳清聲,寫下《辨亡論》,總結東吳興衰之由,夾述先祖功業,認為東吳之興,在於任用賢能,廣播恩惠,遍收人心;東吳之衰,則在不用群賢,巧取豪奪,民心流失。

陸家基業毀在自己手上,陸機雖心有不甘,但也只能調整人生方向和仕途,加強對新生的政權產生認同感。陸機詩作名篇《擬古詩》有部分是在華亭隱居期間所作,詩中充滿對漢末名士遊宦洛陽際遇的追記,幻想能與他們在洛陽並遊,相聚同歡。

通過創作《辨亡論》和《擬古詩》,陸機重新激發了入仕壯志,完成了加入西晉朝廷的心理建設,遂約於289年左右離開華亭,北上洛陽,力圖在新朝尋找出路,重振家聲。

北上之路千山萬水,道阻且長,陸機“佇立望故鄉,顧影淒自憐”。峻秀華亭,清朗鶴唳,別時容易見時難。而前途吉兇,難以逆料,“撫枕不能寐,振衣獨長想”。憑借文學詩賦才華,陸機初到洛陽,便仿如晴空一鶴排雲上,名動京華。

重臣張華(232~300年),早耳聞陸機文名,兩人一見如故,張華贊道「伐吳之役,利獲二俊」,認為西晉吞併東吳最大的收獲不是統一江南,而是得到陸機兄弟。在張華引薦下,陸機廣結西晉達官顯貴、文人墨客,聲望大增。但不是每個官宦都對陸機如此地以誠相待,真心欣賞,陸機在中原高門士族,受到更多的是輕視、排擠甚至羞辱。

有一天,陸機去拜訪名士王濟。可能正巧碰上王家在吃飯,王濟指著餐桌上的羊奶酪問陸機:「卿江東何以敵此?」陸機說:「有千里湖的蒓羹,而且還不必加鹽豉呢!」殊不知,王濟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女婿,雖才能出眾,但表面高雅而實質刻薄,更愛出口傷人, 陸機、王濟關於美食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問一答中,已隱然有一爭高下的暗鬥在其間。

更有劣著,家世高貴的盧志(成都王司馬穎的心腹)很看不起亡國之餘的陸機等南方人士,盧志其祖盧毓、父盧珽都是魏晉高官顯貴。盧志曾在大庭廣眾當面問陸機:「陸遜、陸抗,是君何物?」白話說:陸遜、陸抗是你陸機家的什麽人?

在中國古代,當面提及他人父祖名諱是大不敬之舉、明目張膽的挑釁行為。陸機不甘示弱,當即就懟了回去:「如卿於盧毓、盧珽」,意即我們的關係就如同你與盧毓、盧珽的關係一樣,也直接說出盧志父祖之名。盧志聽後“默然”,但仇怨就此結下。陸機肯定不會想到,日後他會為這句話承受多大的苦難。

晉滅東吳後,出於穩定南方局勢的需要,對江南士人採取一些懷柔策略,優待當地士族以撫人心。但政策上,仍把江南視為被征服的占領區,甚至將底層吳人當作“牲口”進行奴隸買賣。陸機、顧榮等江南大族雖命運不致如此悲慘,但政治上一直受到壓制。尤其響應朝廷征召趕赴洛陽加入新朝後,仕途並未暢通,反倒在險惡的仕宦環境中備受羞辱排擠。

東漢末年、三國鼎立,至280年,晉武帝(咸寧6)滅亡東吳,統一天下,至此分裂了90年的中華大地重歸一統。長期分裂中,在學術上,北方興起玄學,士人的生命意識空前覺醒,更多關註超越政治道德的個體精神,積極追求理想人格的塑造;南方則恪守傳統經學,立身行事以儒家禮法為準則。

在南方士人看來,把精力放在清談遊宴、飲酒作樂上的北方士人,都是一幫頹廢放蕩之徒,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,破壞綱紀。這是陸機、顧榮等南人北上後無法融入北人圈子,並與之屢屢起衝突的重要心理文化背景。此外,陸機自負自傲的性格也讓他屢屢碰壁,這點突出表現在他和潘嶽、左思等文人的交往上。

有句成語「陸海潘江」,比喻人學識淵博、才華橫溢。其中的“陸”就是陸機、“潘”則是潘嶽,時人稱贊二子才華是「陸才如海,潘才如江」。或許是文人相輕的緣故,他們關係並不太友好。有一次,二人參加文人聚會,陸機先到,看見潘嶽後至,立馬轉身離去。潘嶽見此情景,吐出一句「清風至,塵飛揚」,陸機聞之,當即回懟「眾鳥集,鳳凰翔」。

左思亦是當時文壇聖手,雖出身寒微,貌醜口訥,不善交遊,但辭藻極其壯麗。左思傳世名篇《三都賦》,陸機曾寫信給弟弟陸雲提及此事「此間有傖父,欲作《三都賦》,須其成,當以覆酒甕耳」,不料左思《三都賦》面世後,洛陽百姓競相搶購爭相傳看,導致“洛陽紙貴”,本想自己寫《三都賦》的陸機不得不罷筆,史稱“陸機輟筆”。

通過這兩件事,陸機狂狷的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。個性使然,以致時運不濟,陸機在洛陽的仕途走得險象環生,命途多舛,西晉新立,未及展現新朝氣象,就已暮氣沈沈、氣息奄奄,宗室大臣爭權奪位、勾心鬥角,朝堂之上烏煙瘴氣。陸機只有隨波逐流,在各個政治集團之間輾轉依附,尋求立身之地。

陸機先是投奔到執掌朝政的皇太后之父太傅楊駿門下,出任祭酒,可位置還沒坐熱,皇后賈南風就發動政變,誅殺楊駿,西晉皇族一系列的矛盾鬥爭,終於爆發了“八王之亂”。楊駿被殺後,陸機趕緊改投權勢愈盛,賓客盈門的賈皇后外甥賈謐,名列賈謐“金谷二十四友”之一。後隨吳王司馬晏出鎮淮南,擔任吳國郎中令,轉任尚書中兵郎、殿中郎、著作郎等職。

晉惠帝元康9(299),賈皇後殺掉非己所生的太子,太傅趙王司馬倫隨之鏟除賈皇后、賈謐等,奪取朝廷大權。陸機因提前轉換門庭,參與謀劃對付賈謐有功,晉升相國參軍,賜爵關內侯。

永康2(301),司馬倫矯詔晉惠帝禪位,自稱皇帝,尊惠帝為太上皇,改元建始。飭陸機改任中書郎,籌備重要文件,司馬倫坐皇位不足4個月,成都王司馬穎、齊王司馬冏、河間王司馬颙三王就聯合起兵討伐。司馬倫兵敗退位被賜死後,司馬冏懷疑陸機參與起草禪位詔書,將其打入廷尉大牢,準備治罪處死。幸經司馬穎、司馬晏多方營救,陸機躲過一死,流放邊疆,不久就因天下大赦,免除一切罪罰。

隨著“八王之亂”愈演愈烈,顧榮等北上士人紛紛重返江南避禍,同時亦勸陸機一起過江。可陸機認為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,自信身負大才,有責任更有能力挽狂瀾於既倒,就堅持留下,遂得以出任司馬穎大將軍府參謀軍事,並受其舉薦為平原內史,後世由此稱其為“陸平原”。

陸機加入司馬穎陣營,是一次相對正確的政治投機。當時司馬穎風頭正勁,聲譽如日中天,大有收拾殘局、重整河山之勢。司馬穎有意整合各方勢力勠力同心,共襄大業。經由陸機推薦,司馬穎連續將陸雲、陸耽,南人孫惠、孫拯等招入幕府。於是,在司馬穎身邊,形成一個以陸機為首的江南集團,這是陸機北上後在仕途上的重大突破。

司馬穎雖封成都王,卻長期鎮守鄴城,其政治基本盤是河北集團。當年和陸機同為“金谷二十四友”的王粹、牽秀,宦官孟玖,和陸機有過節的名士盧志都屬於這一集團。這些人都在司馬穎帳下官居要職:盧志為左長史、王粹任北中郎將、牽秀拜冠軍將軍、孟玖更是司馬穎貼身心腹。

河北集團以盧志為智囊,孟玖為核心,曾輔佐司馬穎南征北戰,坐穩河北地盤。但保守性較強,只想割據河北一隅,不願意參與全國紛爭。在這種態勢下,志在奪取全國政權的司馬穎,將實現夢想的希望寄托在陸機的江南集團身上。

太安2(303),司馬穎起兵討伐總攬朝政、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長沙王司馬乂,任命陸機為前將軍、前鋒都督,統帥王粹、牽秀等人所部20萬進攻洛陽。司馬穎的這一任命表明了對陸機的信任重用,但也把他架在火爐上。畢竟司馬穎陣營以河北集團為主體,如今卻讓江南集團的代表陸機統帥諸軍,自然引人側目,北人定然多有不滿。

陸機對自己所處的危局心知肚明,自感不能服眾,就有意辭讓都督,司馬穎不許。孫惠勸陸機不妨把都督讓與王粹,陸機怕司馬穎猜疑自己首鼠兩端,不肯賣力,遂決意赴洛陽一戰。

臨行前,司馬穎許諾陸機:「若拿下洛陽,就晉任輔理朝政,進爵為郡公。」陸機拿齊桓公信用管仲終成大業,燕惠王疑心樂毅功敗垂成的例子,暗示司馬穎不要聽信小人之言,要保持對他絕對信任。

可盧志拿這句話做起文章,說他“心害機寵”,嫉妒陸機受寵,更不願看到陸機拿下洛陽後,江南集團與河北集團平分秋色甚至主導朝局,就向司馬穎進讒言,說陸機自詡管仲、樂毅等輔國能臣,將司馬穎比作燕惠王之類的昏君庸主。司馬穎“默然”不語,雖未罷免陸機都督之職,但已有不快之意。

陸機聽聞此事,知道已被小人離間,內心憂憤怨懣。進軍路上,軍中號角連營,陸機對司馬孫拯說:「我今聞此,不如華亭鶴鳴也!」此時陸機已萌生退意,可惜已經無法回頭,亦無路可退。

大戰在即,孟玖的弟弟孟超公然挑釁陸機的領導指揮權,孟超“領萬人為小督”,放縱手下大肆搶掠騷擾戰區百姓,陸機抓住為首的幾個士兵,準備軍法處置,誰料孟超竟然帶數百騎兵硬闖都督營帳,當面把人犯搶走,還公然謾罵陸機:「貉奴,能作督不」,你這個南蠻子有什麽資格當都督,我今天就是要讓你威信掃地,下不來台。

司馬孫拯勸陸機剁掉孟超腦袋,斬將祭旗立威,陸機“不能用”。孟超卻在軍中四處散布謠言,誣陷陸機要謀反,還寫信給孟玖「言機持兩端,故軍不速決」。

洛陽一戰,孟超為爭功輕敵冒進而死,導致全軍大敗而返。但陸機很快穩住陣腳,逆轉戰局,包圍宮城,勝利曙光在望。孰料孟玖把弟弟的死算在陸機頭上,就聯合牽秀等其他將領誣陷陸機“有二心於長沙”。

司馬穎大怒,下令牽秀(金谷二十四友之一)帶隊蒐捕陸機,關鍵時刻,參軍事王彰點名事情真相,認為這是一場北人尤其是以盧志、孟玖為代表的河北集團對南人的政治清洗。事實上,司馬穎明白其中曲折隱情,但仍執意“不從”,因為這是北人在逼他做政治表態,是要北人還是要南人。畢竟司馬穎的基本盤是北人和河北集團,在政治利害面前,他只有捨棄陸機與江南集團。

陸機得知牽秀到來,明白了一切,脫下戎裝,換上白色喪服。臨刑之前,陸機再次想起華亭天空中的聲聲鶴唳,長嘆一聲“華亭鶴唳,可復聞乎”。遂從容就死,時年43歲。當天大霧彌天,大風拔木,大雪數尺,天下人盡說是陸機之冤,感天動地。弟弟陸雲、陸耽,兒子陸蔚、陸夏也先後遭受株連,陸機滿懷復興祖業的理想,就這麽逆轉成全族誅滅。

據東晉葛洪《抱樸子》記載,陸機臨終之時還曾有言:「窮通,時也;遭遇,命也。古人貴立言,以為不朽。吾所作子書未成,以此為恨耳。」陸機懷抱文章大才,兼有華亭山水,鶴唳聲聲,足以歸隱臨泉,立言不朽,從容一生。可惜華亭空谷人不歸,鶴唳清聲難再聞。人生無法重來的陸機,只有帶著立言作書的念想,華亭鶴唳的懷想,魂飛他鄉,命喪北土,悔不當初,抱恨當下。

悔不當初的不止陸機,還有司馬皇族和北方士族,面對匈奴、鮮卑、羯、氐、羌等北方少數民族不斷內遷帶來的國防威脅,迫切需要團結同文同種的江南士人,共同抵禦外敵鞏固統一。

然嚴峻的形勢並沒有喚醒晉室的政策轉型,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際,北方官宦仍然棄南人如敝履,拒絕開放政權。陸機之死,意味著司馬穎對南北士人和衷共濟共同對抗“五胡亂華”是失敗的。晉室豪門大族統治集團既然不能接納江南士人的誠心相助,只能被迫獨自承受胡族鐵騎的蹂躪,吞下中原淪喪的苦果。

慶幸的是,儘管陸機、顧榮等江南士人北上仕途不通,但歷史並非一無所獲,此乃秦漢以降,江南士人第一次集體登上中央朝廷的政治舞台。黃河流域的北方士人第一次面對生活環境、學術旨趣與他們完全不同的南方精英,長江兩岸的南方士人群體也第一次設身處地的對北方的人文風物、典章制度產生強烈震撼。

南北方人士在相互碰撞中激起層層漣漪,反思自身所短,吸收對方之長,面對“五胡”入侵,晉室即將土崩瓦解的嚴峻現實,雙方終於攜手以顧榮為代表,接納大批北方士族南渡,扶助司馬睿、王導順利立足江東,建立東晉。

東晉憑借長江天險,保存華夏文明火種於江南,雖數次面臨胡騎投鞭斷流、飲馬長江的生死存亡,國運不絕如縷,但終能化險為夷薪火相傳,最終和留守北方的漢人,一起再造新生的隋唐大一統盛世。

大唐貞觀年間,修編《晉書》,太宗皇帝李世民親自為陸機寫下贊語史論,極力贊譽其「百代文宗,一人而已」的冠世文才,高度肯定他「廊廟蘊才,瑚璉標器」的政治才能。這一御制蓋棺定論,陸機倘若泉下有知,當能含笑華亭山水,欣聞鶴唳長鳴。

老師導讀第三首,解析:詩人先後歷數伍員、屈原、陸機、李斯四人因不知及時隱退而招致殺身之禍的歷史事實。然後以一句「華亭鶴唳詎可聞?上蔡蒼鷹何足道?」抒發自己對這四人的悲慘遭遇的感概,同時勸誡人們不要恃才久居宦海。

結尾,詩人找到自己最為欣賞和羨慕的一個先輩,那就是「秋風忽憶江東行」的張翰。張翰能在身居高位時見秋風起而辭官歸鄉,最終得以免禍,這才是真正的處世曠達和縱任不拘。

詩人勸告只有像張翰這樣的人,才能在宦海中全身而退,獲得真正的自由。所以,生時有一杯酒就應盡情歡樂,何須在意身後千年的虛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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